我們曾是獵物 難怪會無來由感到恐懼

我們曾是獵物 難怪會無來由感到恐懼

2021/1/2
(優活健康網編輯部/綜合整理)寄生蟲和共生生物會影響到我們的身體,但擾亂心智的則是過往的掠食者。我們當獵物的日子非常長,從人類還是魚的時候就是其他生物的食物。在過往的歷史中,我們的處境比較像是叉角羚而不是獵豹,通常選擇逃跑,而不是追逐。因此,一直到最近,歷史和天擇都偏好謹慎而非勇敢的個體。當有人從暗處跳出來時,你可以親身體驗這樣的反應,那是對掠食者的威脅所產生的戒心。

在看恐怖片,或是在讀駭人聽聞的故事時,你也會感受到這樣的經驗,比方說,讀到在一九七五年的某一天,一個名叫芭庫爾的印度女孩和一群女孩子到森林裡撿核桃樹的葉子來餵乳牛,芭庫爾爬到最高的樹梢上,因為那裡的葉子最嫩,乳牛最愛吃。

那天,她是第一個摘完樹葉的人,正準備從樹上下來,爬到一半,覺有人在拉她的小腿。會是她的朋友嗎?不,這觸感比較結實,不像是在玩鬧。結果在樹下的是一隻老虎,正虎視眈眈地望著她,老虎再次伸長爪子抓她。她就像隻羔羊。她放聲尖叫,抓著樹幹,但不一會兒,她採的葉子散落一地,頸上的小藍珠項鍊也是。老虎將她帶進樹林裡。她尖叫,整個人嚇壞了,但人仍然活著。

這隻老虎這次如果不吃芭庫爾,還會吃誰呢?
當芭庫爾的父母得知老虎帶走他們的女兒時,沮喪得說不出話來。在另一個小鎮上,也有個女孩親眼看到這隻老虎將她的朋友帶走,同樣也是震驚到無法言語。芭庫爾的父母,似乎也說不出話來。做妻子的轉動著飯鍋,而做丈夫的只是徒然坐著,顯得精神錯亂。在他們的生命中,彷彿有扇門打開了,而且不會被輕易關上。老虎可能出沒在小鎮邊緣,或是房舍間安靜的角落。芭庫爾可能還活著,但沒有人膽敢去尋找她的下落。家屬太過震驚,只能在房子裡等消息。

雷打在同一個地方的機率只有一次,但老虎則會反覆襲擊一個地點。這隻老虎在尼泊爾已經造成超過兩百人死亡,直到武裝警察將牠驅逐過邊境。結果到了印度,牠又奪走了另外兩百三十七條人命。現在輪到這個小鎮,牠勢必也會和之前一樣大開殺戒。從牠過去的紀錄來看,無疑是會把人吃掉,而這次牠如果不吃芭庫爾,還會吃誰呢?

在這個故事中,可能會有人對著芭庫爾的家人大喊,「把她找出來!」「要勇敢!」但沒有人聽得進去,整個小鎮都陷入恐懼之中,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小孩子只能撒尿在罐子裡,然後潑出窗外。大人也得想辦法自己找容器,或蹲在門外就地解決。整個小鎮變得封閉,充滿恐懼和腐臭的糞便。即便連食物都開始減少,田裡的作物開始腐爛,還是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的房子。就連比人類更強壯、行動更為敏捷的狒狒,在掠食者靠近時,也會和家族待在一起。

牠們背對背坐著,四處觀望,並且相互理毛,輕輕撫摸彼此的頭和背,就像這個村子的情況一樣,村民寧願彼此分享同樣的痛楚與警戒。

村民等待的時候,各自重述了對這隻老虎的傳聞,當講完這隻老虎的故事後,就開始講其他老虎的故事。他們講到在隔了一個鎮的夏巴瓦村裡,有群男人走在村子附近的小路時,聽到尖叫聲。然後看見一隻老虎朝著他們走來,嘴裡叼著一個赤裸的女人,她一頭長髮拖在地上,哭著求助。在這個故事中,這群男人也是嚇得動彈不得,於是老虎就帶著這個女人走了。還有幾十個類似的故事,多數都以悲劇收場,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出倖存者的故事,所以他們對芭庫爾還是抱持著一絲希望。他們希望她能逃回城裡,他們只能希望,因為每個人都嚇得無法採取行動。

恐懼感如何在身體運作?
芭庫爾的故事因為捕獵吃人動物的偉大獵人吉姆•科貝特,而流傳下來。故事的結局是科貝特找到芭庫爾,並且槍殺了這隻老虎。不過,人類和掠食動物的故事,早已深植在民間傳說中,也嵌入在我們的體內,在我們的基因及其組成產物中,特別是在大腦裡由一群古老細胞組成的區域網絡杏仁核。杏仁核和大腦中的古老區塊與現代區塊都有連結,它和腎上腺系統好比是一個中繼站,將我們的現在和遙遠的過去連接起來。就是這兩個系統決定我們在不同情況下是要付諸行動還是陷入沉思。如果你替芭庫爾感到擔心,為故事的結局感到一絲悸動,光是這樣的念頭,也許就足以讓你的雙臂感到一陣寒意,這就是杏仁核釋放出的訊號所造成的。

但還有一個更普遍的原因,是來自於記錄在你個體的歷史中,長久以來逃脫被吃掉(至少在交配前被吃掉)的經驗。這段長久的歷史不僅只是回溯到你的祖母,還可以一路回溯到蜥蜴,甚至更古老的時代。當你害怕(或憤怒,這點我們之後會再討論)時,心臟會跳得更賣力,這是因為腎上腺在作用,杏仁核會釋放訊號發送到腦幹,那裡掌管我們更為原始的行動和想望。這套系統有時也被稱為「恐懼模組」,主要是用來幫助我們對付掠食者,不論是逃跑,還是歷史上曾經有過、偶爾出現的反擊,但「恐懼模組」是個敏感的系統,光是想到具有威脅性的東西,就可以引發它的反應,像是恐懼反應,或是在威脅產生的衝動,甚至其他我們對周遭環境的預設反應。

杏仁核的某些區域不斷釋放出這些訊號給我們的身體,讓我們感到害怕。大多數的時候,杏仁核的其他區域都在抑制這些訊號。但是,當我們看到、聽到或經驗到觸發恐懼的東西,杏仁核就會停止抑制訊號,這時我們立即感到一陣恐懼,就像在大腦中引爆一顆炸彈一樣。

我們的恐懼模組,歷經成千上萬個殺戮和逃脫的世代,從最初開始有動物去追逐另一隻動物時就逐漸成形。現在的我們可以對付這些掠食者,但在與掠食者互動的長久歷史中,我們並沒有槍可用,甚至連撿根木棒抵抗的餘裕都沒有。我們尖叫(尖叫相當接近恐懼模組的基本要素),然後逃跑。如果我們不這麼做,早晚我們就會「一個接一個地進入頭號敵人寬敞的胃,牠們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減少數量的機會,從而完成其生活的使命」。

(本文摘自/我們的身體,想念野蠻的自然:人體的原始記憶與演化/商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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